《留學日記》:遠方的家
英格蘭的冬夜,來的特別早。
從燈火通明的教學樓出來,發(fā)脹的腦袋上頂著烏云,酸疼的肩膀吊著沉重的書包,夾在浩蕩的人群里,路燈下升起吞吐出霧氣。順著泥濘的小道走回宿舍,瞥見遠處樓房的萬家燈火,搓著手,竟然也飛奔向那棟樓,關上電梯門,才長舒一口氣:“到家了”。
背井離鄉(xiāng),最難得的就是歸屬感。在難過的時期,去倫敦見舊友,她說的一句話,讓我感慨萬分。舊友是一個美麗端莊的名校女學霸,雖長我一年,但從本科時代起就聊的天南海北,十分投機。“以后存活在我記憶里的倫敦,不是游客眼里標志性的大本鐘,不是圣保羅,不是塔橋,也不是倫敦眼,而是那個轉(zhuǎn)角就到St. Pancras 車站。在別人眼中,它只是歐洲之星的出發(fā)和到達的platform,但它給我家的念想。看到它就知道自己馬上到家了?!?/p>
和所有留學生一樣,從陌生到熟悉,在英格蘭中部這片大霧彌漫的濕潤土地上,靜靜看著時間的變化。
時間是詭譎的云和雨,是暖陽下的紅磚綠草,是鍋里微冒白氣的蔥花,也是深夜那盞孤獨的床頭燈。于是你經(jīng)歷的,是那些瑣碎得再也不能瑣碎的日子。
買米買菜,手被塑料袋割的生疼;看書看文,不懂也要揉揉眼繼續(xù)讀;想家人想朋友,點開手機里那個熟悉的對話框,猶豫好久最后還是關上;深夜說早安,電話的兩端一起升起裊裊咖啡香;聽不懂說不出,連窗口的尖頂教堂都在傍晚的塵霧中面目猙獰。
還有什么呢?
還有很多,數(shù)都數(shù)不清。那些驕傲、委屈、難過、欣喜、害怕,都在時間的大缸慢慢發(fā)酵,足夠你在驚醒的午夜慢慢咀嚼。
而你面對的,是那個瓢潑大雨的午后,慢慢吞下一切怨言,義無反顧長大的自己。
八千公里的決然飛行,八個小時的靜數(shù)天明。那個哭著上飛機的女孩哪去了?
她變得報喜不報憂,天塌下來自己扛;她從喜歡傾訴,變成喜歡傾聽;她每天給自己一個淡妝,從容地翻開書本;她收拾房間,干凈整齊,沒課的下午給自己煲一鍋湯。她越來越喜歡自己了。原來之前所面對的那些矯情,都是不堪一擊的紙老虎。
原來我們在偌大的時間中那么渺小,能做的也只有盡量生活下去。于是,行走、閱讀、新朋友、年輕的心可以在地球的另外一端生根發(fā)芽,開花結果。
扛起腳架,背起行囊,在約克午夜轉(zhuǎn)角咖啡店起霧的玻璃上寫下思念的名字,在倫敦塔橋下許愿池丟一枚硬幣,在伯明翰的車站看人潮洶涌,在布里斯托大橋下采一株葉子。努力踏遍這個國家的每一個角落,努力不讓從前的自己失望。
終于有一天,寒風刺骨的周日傍晚,從火車站出來,蕭瑟的風中略帶朗姆酒香的咖啡,往前走一個路口,過三個路燈,是那幢點點暖燈的高樓。忘記旅行的勞累,腳步不停,幾乎是跑過去,跑過驕傲,跑過欣喜,跑過委屈,跑過reception,跑過走廊,掏出鑰匙轉(zhuǎn)兩圈,長舒一口氣,
“終于到家了”。
(責編:尚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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